《心流》第一部_心流(下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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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流(下章) (第2/5页)

的签字吧?”他抬起头来,目光很坦荡,不像是有什么隐藏的样子,“但您知道按照组织内部的规定,即使是我是也不能透露什么消息给您的。”

    坂口安吾不置可否,但是也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

    这个卫生间在大楼里比较偏的位置,在这个时段一般也没什么人来,正因为如此西格玛才选择到这边来,殊不知坂口安吾的临时办公室就在附近,大抵是为了他代替日本分部出席而又资历太浅的身份做些不轻不重的敲打吧。

    “南美洲怎么样?”坂口安吾突然问道,“你一个俄罗斯人,过去不会不适应吗?”

    西格玛的脑中响起了警铃——他果然注意到自己了,并且似乎并不准备掩饰,“阳光热烈,气候宜人,舞娘们的大腿和风情都让人印象深刻,如果您愿意屈尊前往的话,南美洲分部的成员会安排您的行程的。”他带上些许笑容回答安吾的问题,但放在身后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的。”安吾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你不用那么拘谨,算起来我们是同一代的成员,我只是承蒙长官抬爱所以晋升得快一些,而付出的代价你也很清楚。”他走进了一步,拐杖轻轻敲击着地面,“不过,那件事本身就很奇怪:为什么时隔三年之后太宰治突然又对我起了疑心......不仅是疑心,更是几乎要斩钉截铁地置我于死地。”安吾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直视西格玛的眼神有一种逼视的压迫感,“这个问题很重要,但你当时却并没有继续追问我暴露有可能是什么原因。”

    在坂口安吾看不见的身后,西格玛的拳头已经紧紧地攥了起来,“对不起,我不太明白您在跟我说些什么。”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神态,但心中已经慌张得不行。坂口安吾这个人真的太可怕了,不仅将一年之前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而且能从这样微不足道的地方发觉出漏洞......自己当时确实没有问坂口安吾的觉得自己可能会暴露的原因,是因为此事多半与陀思妥耶夫斯基有关系,正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从自己手中拿走了当年安吾写给杀死森鸥外那几人的身份证明让太宰治确认了他的卧底身份,所以在录入档案时自己下意识回避了这个问题。

    连这样久远而微小的漏洞都能让他觉察到,这个人的记忆和逻辑分析能力真是强的可怕......说到底西格玛现在都还不明白为什么坂口安吾会盯上自己,又是怎么觉察到是自己给他录入档案的。这种感觉真是太危险了,怪不得费奥多尔对太宰治没有杀了坂口安吾那么在意,或许是担心他对自己在LAFAMILIA的工作造成什么影响?

    “我跟你说的东西你自然明白。”安吾紧紧地盯着他的面孔,西格玛无法保证自己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我说了,即使那人真的是我,我也无法向您透露任何信息,您不必缠着我。”他如此说着,感觉到一滴汗水从后颈处滴下。“不,我只是刚好在这遇到你了而已,这些问题我会自己查清楚,如果最后确实和你没有关系,那自然也很好。”

    “但如果有——你我应该都很清楚LAFAMILIA对待叛徒的方式。”安吾稍微扭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语气反而比刚刚放得平淡了很多。对西格玛说的这一番话里有真有假,但究其根本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如果这个‘西格玛’真的有问题,就他之前的推断来看应该并没有很强的心理素质和反侦查能力,刺激他一下或许会有效果......这与他和太宰的事情相关,安吾不可能轻易地放过。

    西格玛定了定心神,伸出手将安吾挡开一些,侧身走过洗手台,到了门口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您尽管去查好了,坂口安吾先生。”他忽然笑了一下,在这个角度楼道内的监控摄像头照不到他的口型,“无论您最后查到了什么,过去的事情都无法挽回了。”

    西格玛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几乎无法克制双手的颤抖,良久,他掩面呼出一口气,颤栗的身体慢慢平复下来。或许这次真的难以脱身了,他这么想着,从抽屉中拿出一套没有用过的手机和电话卡,但最终还是没有拆开。

    现在就认输还为时过早......他相信费奥多尔一定为他处理了所有可能被查到的资料,即使是坂口安吾这样的手腕,想必也没有办法真正拿住他的把柄。

    呵,这也算是他对自己必要的“保护”吧,就像一个优秀的主人会对自己的工具爱护有加,毕竟自己如果暴露的话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西格玛不相信陀思妥耶夫斯基对自己存有任何怜悯的心情,即使是在他知道一切以后......他对着漆黑的屏幕,用手指触碰自己的脸颊,在额头、眼角、鼻梁、下颚,薄薄皮rou之下的骨骼已经因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指示而变得完全不同,他让人切开我的面颊,磨去不需要的骨头,从耳后取下软骨垫入鼻梁下,再将过去的资料全部销毁,就连一张照片也没有剩下,而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原本的样子了。

    当他的脸颊终于可以拆掉纱布时,无声的泪水从眼眶中溢出,恰如新生儿第一声啼哭,不过这次象征着死亡。啊啊,西格玛怎么能不恨他?他怎么能不恨费奥多尔?在这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让他想要剥皮拆骨,将自己受过的痛苦尽数奉还!但是,但是......他记不清费奥多尔是不是向自己道歉了?他是不是跪在自己身边,反反复复擦掉他的眼泪,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着对不起......

    西格玛用力按住了自己的心口,胸腔中传来多余的酸涩与苦楚——如果能像之前那样听从费奥多尔的摆布就好了,将身心都交付出去,只剩下麻木的悲欢。依托着这份麻木他坚持通过了情报人员的训练,他原本是多么胆怯、懦弱、怕痛的一个人啊,但最终也在折磨之中习得了麻木,学会了说谎,自此以后他的全部都是谎言,名字、容貌、身份、出身。如果能保持着那样的状态不也是很好的吗?可是他......他为什么会遇上果戈里呢?

    他洒满阳光的眼睛、嘴唇、指尖,每一次触碰都会带来陌生的颤栗,他有着西格玛一生都不可企及的自由,自己本应该看着他飞走,但他却忍不住用隐晦阴暗的手段将他留在身边......因为他真的好不甘心、不甘心果戈里从未认识过真实的他,但当果戈里如他所愿地被用另一种方式留在身边时,他又怯懦得没有勇气告诉果戈里自己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他。

    他松开手,尽力让自己长长地呼吸,然后他将费奥多尔给他备用的手机放回抽屉中,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坂口安吾那么执着于自己了。他与坂口安吾所处的困境其实很像,他们都是深陷于谎言之人。于安吾而言,他和太宰治的友谊就像是无尽黑暗之中一点点的微光,让他认为自己还有个“人样”,一旦失去了这份脆弱的、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友谊,灭顶的孤独就会将他彻底淹没——他的陷落比自己更深,时至今日他一定在那样的痛苦之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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